2015年5月8日 星期五

春光.2015

朋友提醒才想起,這一陣子工作好,好久沒來這兒了.

放一張春天時路過青年路公賣局,見黃花風鈴木開得正盛,隨手拍的照片。

好天氣誰來題名?春光美如畫,正合以詩相佐,特為記。 :)


2014年8月18日 星期一

好眠,紅酒糰


  曾經,有段時間我是完全無法入睡的。最初也是最幽暗的時期,總是把音樂開得極大聲,讓聲音充塞著每個角落,而彼時的我對於自己那樣的狀況心裏不是沒有掙扎,所以選的音樂還算是輕柔平和的,IRON & WINE.

  在聽音樂這件事情上,我算是很OPEN又很執拗的吧,陌生的音樂也不排斥聽,而喜歡的歌更是可以一聽再聽,同一個歌手/樂團的唱片可以多年仍然喜歡,例如,這個聽起來像是樂團的音樂。嘿,注意到了嗎?「聽起來像是樂團」(笑)因為,它其實是一個人的...藝名吧,換句話說,IRON & WINE根本從頭到尾只有一個人--SAMUEL BEAM,藏在一個看似至少是雙人團體的名號下出了好多張專輯.(笑,雖然中間他有拉了妹妹幫他配了合音,不過基本上,詞曲,演唱,伴奏,就他一個人)

  這是一個留著大鬍子的大叔,本來在學校教電影,有一天收到一個四軌錄音機的禮物,他就玩了起來,一玩不可罷休,機器都給玩壞了,只好買電腦回來玩,後來就開始出專輯了 XD

  最初是因為在找藍草音樂(Blue Grass)時不小心聽到他的,但如果直接把他的音樂歸類為藍草就大錯特錯了,因為他其實揉了合了藍草、鄉村、搖滾、甚至帶有一點點西部風格的味道在其中,而光大叔說得好:「我的音樂就是民謠!」>也的確,只有民謠音樂才會這樣容易打動人心,他獨特搖滾風格如此輕柔平和,節奏敲擊時又帶來波波震盪,順著耳膜傳入腦海心底,一張輯子聽下來真的像是喝了半瓶極醇厚的紅酒,絲滑入心的音符,酣暢的旋律,讓人忍不住暈暈然地陷了進去,於是一路聽到現在,IRON & WINE.




Our Endless Numbered Days (Full Album)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kxyUl3DrOLE

2014年4月30日 星期三

安眠定魂只一曲

向來是很喜歡音樂的,而無人聲樂曲中,最愛吉他撥絃的娓娓和鋼琴的錚錝清脆。吉他是年少時很長一段時間深夜裏唯一相伴的聲響;而鋼琴,卻是一種魔幻的存在,僅僅是黑與白,十指的飛躍就可以幻化出無數的音符飛舞,常常叫人著迷不已。



卻極少有什麼鍾愛的曲目。或說,很多旋律都是熟悉的似曾相識,但不曾細認其名姓家門,寧願是無意錯身時,讓傳入耳膜的音符喚起故人相晤的驚喜。

也有例外,為著某些因緣就銘刻在記憶裏了,成了日常中偶而脫口而出不成調的哼唱。例如曾經陪伴過無數紛擾意緒理不清的〈Merry Christmas, Mr.Laurence〉和這首眾所皆知的安眠曲〈郭德堡變奏曲〉。


------本事------
這個故事是由《巴哈傳記》的作者佛凱爾(Johann Nikolaus Forkel)記述下來的:

郭德堡是一位年輕的樂手,任職於當時俄羅斯派駐於波蘭國王兼薩克森選帝侯宮廷的朝臣凱撒林格伯爵身邊。凱撒林格伯爵向來酷愛音樂,並曾幫助郭德堡的老師同時也是著名音樂家巴哈(J.S.Bach)爭取到波蘭國王兼薩克森選帝侯宮廷樂長一職。

1742年,因繁忙公事滯留於萊比錫的凱撒林格伯爵,卻因疲勞過度而患了非常嚴重的失眠症,郭德堡的工作之一,就是每晚在伯爵寢室旁的另一個房間彈奏古鋼琴,用樂聲來幫助伯爵入睡。

有一天,伯爵要求郭德堡去請託巴哈寫一首穩靜而有點快活的大鍵琴作品來幫助他入眠,巴哈因為感激伯爵昔日的思情,就為學生郭德堡寫下了這首三十個變奏的樂 曲,以幫助伯爵入睡。此後每當伯爵睡不著覺,必定要求郭德堡演奏此曲,百聽不厭;為了表達感激,伯爵贈與巴哈一樽盛滿金幣的金杯。

由於這支曲子是巴哈是為郭德堡(Goldberg)所作,因此被後世稱為「郭德堡變奏曲」。



-----科普一下版本好了-----

#巴哈時代並無鋼琴,使用的是音量音色較無變化的翼琴spinet或大鍵琴harpsichord(或稱古鋼琴),直到1955年,年輕的鋼琴家顧爾德(Glenn Could)才第一次用鋼琴完整地彈奏並錄製了下來,並在1981年時又發表了重新錄製版本。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lmrr3BMyqq0&list=PLC8FA7DEBA7732EC1


#另一名我極喜歡的鋼琴家是Keith Jarrett, 他在八十年代時開始古典樂的演奏時,就是用大鍵琴完整地重現了這隻曲子,這個版本也成為郭德堡變奏曲的另一個經典的版本。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QGpN4FxIk_M&list=PLDEB93632F43584DF



2014年4月29日 星期二

at night


夜裏,上陽台站站,聽著遠近簷下滴答,對面白色的樓牆上一大蓬影子籠著,恍惚裏似乎在移動?

從與人齊高的圍欄間伸出手,白色的格子外,有極細的雨絲悄悄拂上指尖、手背,帶來隱約的涼意。那就留著吧,雖然明知道,消逸,也只在一霎。低下頭,小樓底街燈映照著巷弄裏沈睡了的磚紅,明晃晃地任夜的腳步無聲經過。

這是一座極老的城裏極老的街巷,巷弄太小,只能容人走入,右側的屋宇頂端還有著傳統建築的飛簷,托襯出積著年歲的紅磚,別有一種安穩的情懷,即便是日裏傳出此起彼落的閑話家常,也都是歲月裏的日常風景,在此藏身。

收回欄外的手,輕輕張開五指,纖小的掌慢慢收回,一根手指,兩根手指,三根……斜腕微轉,開展出一朵無言的花,今晚無月,花難弄影,遂慢慢收合了。只見對樓白牆上的暗影悄悄地攀移、擴大,竟是濃雲一片迎風,推搡之間夜色愈涼,厚重濕意漸漸漫過空氣而來。

雨,終於下了。


2013年12月28日 星期六

[廿四節氣] 外篇:寒食



嘿,妳在街上看過人家賣春捲的攤子嗎?不是北京那種炸春捲,是台式春捲喲!!

這個食物的由來就是因為寒食,三月初三天氣新,用一張薄薄的餅皮細細地把春天攤在裏面,再灑上細細花生糖粉若杏花雨雪,慢慢地捲將起來,咬一口陽光下清涼的空氣和著菜蔬的清新,從舌尖到肚腹滿滿是春天的滋味。

今天來說寒食的故事。

這個故事是我小時候在《古文觀止》上看來的,所以應該不止只是傳說,算是有些歷史淵源吧。

其實是一個笨國君的故事,可是就像端午的由來一樣,即使在一個笨蛋國君的領導下,人民還是溫良純厚極了。他們可能不擅於爭戰,卻能用自己的方式來紀念一個值得的人,而時日既久,這樣的紀念也就變成一則名稱美麗的節日,存在民間和人煙。


=======典故=======================

春秋時候有一個人叫介之推,他是晉國的臣子,侍奉公子重耳。後來晉國發生內亂,公子重耳被迫逃亡國外,介之推不畏艱難困苦跟隨重耳流亡,曾經割自己腿肉熬湯獻給重耳。(唔,後面這段情節實在是…)

十多年重耳後回國國當上了國君,成了後來的晉文公,並一一犒賞流亡期間曾協助他的人,卻將介之推給忘了;經旁人提醒,晉文公才猛然想起,趕忙差人請介之推前來領賞,誰知介之推已帶著母親到深山隱居了。

晉文公和臣子在山中尋覓了許久,仍遍尋不著。這時有人獻計放火燒山,認為介之推是有名的孝子,一定會背著母親跑出來。(什麼餿主意,真是…)

然而,大火燒了三天三夜,仍不見介之推出現,等火熄滅了以後,人們才發現介之推背母親,已被燒死在一棵柳樹下。

這事傳出來,人人尊敬和懷念介之推,便在他被燒死的這天紀念他。這天就是農曆三月初三。因為介之推是被火燒死的,大家在這天都不忍心舉火炊食,寧願吞吃冷食,傳承到後來就成了中國廿四節氣中的寒食。



嗯,故事講完了。但還是要來科普一下:P
正確來說,寒食並不在廿四節氣裏,古曆法中寒食是在冬至後第105日,後來因為清朝曆法改革,寒食被定到了清明前一天,充其量只能算是民間習俗吧,不過我打一開始知道節氣時,我就總是把它擱到記憶裏頭去,所以……(攤手)

廿四節氣,一開始認識是在日曆上。台灣習俗裏,接近過年時常常有商家會送熟客一本新的日曆,而媽媽會把它放在吊掛著那本快撕完的舊日曆釘子旁,等除夕那天再換上。然後我就常常盯著它瞧啊,隨著日子變薄了的本子和嶄新的、厚厚的一疊日子就又要開始囉!

小時候的我是很孤單的孩子,雖然不是家中的獨生子,記憶裏卻總是獨自的時候多些,常常一個人爬到椅子上看日曆,除了大大的數字外,這本一天天變少的冊子會寫很多我不懂的事,例如:「雨水、驚蟄、春分、清明、穀雨……午時忌刀砧沖虎……」等等,看著看著就亂猜啦: 立夏應該是夏天來了吧,可是為什麼又有一個夏至呢??

再大一些,會去看書了,慢慢看慢慢看很多東西就明白了,覺得中國人真是神奇的民族喔,好聰明懂得用這些節氣來區分時節。當然,因為古時候是農耕社會的緣故,它其實也是一種耕種口訣,提醒農人們什麼時候要播種,氣候又什麼時候有變異……

我猜自己是這樣一點一滴掉進中國文化的懷抱裏,所以對於它的一切都自自然然地喜歡著(笑)

2013年12月22日 星期日

[廿四節氣] 冬至


冬至是我小時候最喜歡的一個節日了。


在台灣習俗裏,吃湯糰子的時令有三個:冬至、七夕和元宵。換句話說,一年裏會有三次機會,和糯米糰有非常親近的機會,當然時令不同,湯糰子的變化也不同,例如,七夕的湯糰子是完全沒有餡、用來祭拜織女娘娘的;有餡兒的在燈節吃卻 稱元宵, 卻是「滾」出來的,只有冬至吃的,才是細細地把一方甜蜜包進掌心柔綿裏的,湯圓。

在這天夜裏,把外頭颳得颼颼響的冷風都關在門外,閤家團聚在一起,從廚房裏取來提前研磨好壓去水份的糯米粉塊,剝去一角置入鍋裏蒸熟了做引子,再把細細搓散的濕米粉與它結合重新塑成團塊,不斷揉整成 圓滑光亮後, 拈下一團置於掌心團搓成圓再壓扁,填入一旁備好的甜豆沙邊旋邊捏和直到接合處都消失在亮白裏,這湯圓就做好了;等著下鍋後煮出一鍋圓白晶亮、天衣無縫,入 口滾燙卻甜蜜入心。HOME,SWEET HOME,許多年後當我聽見這旋律時,心中油然浮起的,就是這般冬至夜全家在暈黃燈下包湯圓的場景,而在我極幼小時外婆還會用糯米糰子捏出一隻母雞帶著一 群小 雞和看守的狗狗,蒸好了用以祭拜先祖,又因這門手藝太過精巧,每年逢冬也是她最忙的時分,不時有鄰人上門相託,直到後來眼力不好了才不再捏製。

而冬至湯圓的吃法也和七夕、元宵時慣常加入桂花增香不同,冬至湯圓裏的湯底向來是薑味的,因為冬至這天「大如年」,饒是鄉下人家儉樸,在這一天也固守著漢初以來的補冬習俗,以藥饍燉補滋養一年來的辛勞,到了夜裏吃湯圓了也不可例外,面對將來的嚴寒冬日最好的袪寒暖身食物當然就是薑了;一碗淡金色的薑湯裏浮著淨白的湯圓,咬下滿口軟糯感受那滲上舌尖的甜沙後,再輕輕地喝一口帶著微辛淡甜的薑湯……這就是我們鄉裏補冬盛宴的句點了。





==========典故==================================================

冬至這名始自周朝,《周禮.春官》中有「以冬至日,致天神人鬼。」,而冬至過節則是在漢代開始。自古時冬至節氣是計算二十四節氣的起點,也是新歲之計算起 點,從這一日起,日影愈長,於是有繡工日添一線的說法流傳下來。杜詩曰:「刺繡五紋添弱線」。但我最有興趣的還是宋元起流傳於民間的消寒玩趣:「數九」與 「消寒圖」。

傳統中華文化中,九為極數,乃最大、最多、最長久的意思。九九八十一更是「最大不過」之數,因此中國人認為,過了冬至日的九 九八十一日,春天肯定就已到來。 所以冬至日是數九寒天的第一天,俗諺「冬至交九」。故從冬至日開始即進入「數九天」,以九天為一九,前三九是一年中最冷的日子,過了三九寒冬嚴寒漸退,直 到九九數盡過後寒冬遂去,民間因而有「九九消寒圖」記錄數九寒冬的整個過程。那麼要怎麼數九呢?

我不記得最早是在那個文人筆下瞧見的 了,但當我讀到在明朝劉侗編寫的《帝京景物略》時卻忍不住眼睛一亮,這本北京地理志裏的〈卷二.城東內外〉可記載了當時北 京城東的人們如何地過冬至節,並且詳述了當時流行九九歌和畫梅消寒的法子:「…日冬至,畫素梅一枝,為瓣八十有一,日染一瓣,瓣盡而九九出,則春深矣,曰九九消寒圖。有直作圈九叢,叢九圈者,刻而市之,附以九九之歌,述其寒燠之候。」

之後又不斷地發現,原來九九消寒圖可有各種不同版本, 文 人雅士們除了上述的染梅畫九,也有文字版的「寫九」: 一幅雙鉤描紅書法,九字每字九劃共九九八十一劃且須成完整語句,例如:「亭前垂柳珍重待春風」、「春前庭柏風送香盈室」、「幸保幽姿珍重春風面」、「雁南 飛柳芽茂便是春」 ……等等,從冬至開始每天按照筆畫順序填充一個筆畫,每過一九填充好一個字,直到九九之後完整寫完便是春回大地之時。

而尋常百姓們雖沒有文人的題詩雅興,卻更為意趣。例如劉侗記載的畫圈版:在一張紙上橫豎交叉畫十條線成為九九八十一個方格,每格中畫一個仿古銅錢狀,按照下 面的歌訣,每天把天氣變化畫在銅錢中,這畫法還有個口訣歌曰:「冬至一陽生,滴水凍成冰。上黑是天陰,下黑是天晴,心黑天寒冷,心白暖氣升,滿黑紛紛雪, 左霧右刮風。」這法子流傳到後來,還有人改進填充筆畫的顏色:晴天為紅陰為藍;雨天為綠風為黃;落雪填白。於是整整八十一天並且經歷從仲冬到孟春的季節變 化,每天的天氣各不相同,就這樣被翔實地記錄下來成為色彩斑斕的九九消寒圖,絲亳不遜於文人雅士的染梅、寫九。

伴隨〈九九消寒圖〉一側的 〈數九歌〉也很有趣,劉侗記載的數九歌曰:「一九二九,相喚不出手;三九二十七,籬頭吹觱篥;四九三十六,夜眠如露宿;五九四十五,家家堆鹽虎;六九五十 四,口中呬暖氣;七九六十三,行人把衣單;八九七十二,貓狗尋陰地;九九八十一,窮漢受罪畢,才要伸腳睡,蚊蟲葛蚤出。」流傳到清朝時就比較生活化一些 了:「一九二九,相喚不出手。三九二十七,籬頭吹觱栗。四九三十六,夜眠如露宿。五九四十五,窮漢街頭舞,不要舞不要舞,還有春寒四十五。六九五十四,蒼 蠅垛屋栨。七九六十三,布衲兩肩攤。八九七十二,貓狗躺渹地。九九八十一,窮漢受罪畢,剛要伸腳眠,蚊蟲獦蚤出」(顧鐵卿.清嘉 錄・卷十一.數九歌)

文人嘛,就算唱唱〈數九歌〉總是還要帶點兒社會關懷才不愧這麼多年苦讀聖賢書、胸懷抱天下,但我還是最喜歡民間傳唱的數九歌,什麼也不想地就是看遍冬日風 光,那樣地平實與生活:「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六九沿河看柳。七九河開,八九燕來,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嗯…數完九,嚴冬已去,再休整幾日牛大哥就該上 田工作了,此時春回大地,正是萬物萌芽蓬勃之時。(笑)

2013年12月2日 星期一

《無鬼咖啡館》-私房菜譜。MENU


〈私房菜譜。MENU〉

#Season Pannekoek  / 荷蘭煎餅風味餐 共四季佐醬 

  秋/佐桂花釀蜜:喚起仙人金小小,釀茶酹酒情正好。

  夏/佐橙香涼醬:一方素手輕挽破,纖指不染唇微酸。

  春/佐薔莓香蜜 :綠葉叢中藏紅妝,一抹微酸齒留香。

  冬/佐福棗暖醬:秋收手封題,拒嚴冬、雪飲正相宜。


#人無南北,茶有東西,咖啡卻往何處尋
 
 東:金萱、烏龍、白茶、潽洱、包種、碧螺春、鐵觀音
 
 西:Earl Grey Tea、Royal Blend Tea、Breakfast Blend Tea、Black Tea with Fruit or Herbal 
 
 無鬼咖啡



#賞酒品茗兩相宜

燻風小菜:品佳餚,佐美酒,清風明月且共我。一巡少,兩巡早,三五好友知交老。

香草鮮摘:拈芳香沁倩誰夢,依日傍風結情幽。

謝芙蓉:沁芳華,茶煙纖纖仙曲幽。裊晴絲,金光輕拈;八爪偏不留春風,揉成夢。



#乞漿滿甌一匙抄:牛奶




2013年11月20日 星期三

《無鬼咖啡館》偽番外(三)END

〈番番外:有一天我會…………篇〉


   
    一年容易,只有在冬至這一日,無鬼院子方位正逢天地交界渾沌重疊,既承八方冬雪漫飛,角落的竹林更通四野竹林;也只有在冬至這一天,就算是道行未及成妖的獸禽,只要平素心善念誠心不害人世,在這一日能練到學人行、言人語,肯捨去十年道行換兩個時辰暫時幻化人身的,都可以從路雨特地網開一方的結界裏進去無鬼,凡有緣得見路雨一面者,也就能得她的助力圓一心願,這是在妖界盛傳的故事,也不知這些年來有多少半妖聽了都蠢蠢欲動希望有這機緣得以在冬至這天進無鬼,求見路雨一面或許可以省去數十年修行的苦寂。只是光是善念、誠心、不害人世這條件對妖來說就已經太苦太苛太違天性,更何況還要在未完全修成人身時苦練人行、學人言,還得捨十年道行換兩個時辰暫時幻化人身才能進無鬼,也還不見得能見到路雨一面,這些半妖縱有貪念,可腦子裏再不經濟也都知道這交易太不上算,所以難得真有半妖肯做這樣的嘗試。
   
    直到今年此日。


    竹林深處依稀傳來歡喜雀躍的笑聲,清清脆脆、清清朗朗地開心喚道:「九爺爺、九爺爺…我回來了,那個雪月霜寒真的跟窗外看見的一樣好喝呢!還有還有我帶了七巧盒回來喔……哇!盒子裏有兩塊棗泥桂花糕耶!!!九爺爺你看你看嘛……」

    九芎樹看著身下一方大石上擺滿的各式糕點,和那隻小狐狸開心地繞著石頭轉悠地模樣感到有趣極了,一時枝葉搖動,沙沙聲響竟似老人家無聲的笑語。這隻小狸兒!當初蓮生修成人身前牠還是初生,也是有緣吧,這小狸兒天生孩兒心性,調皮、貪玩,偏偏就喜愛跟著蓮生這遠房表姐身前身後打轉,還不時有模有樣地耐著性子跟著蓮生在樹下修行、打坐、學習修行諸般的法門,大家都以為牠日後就跟著蓮生一樣清清淨淨地走上修仙之路,超脫世間輪迴之苦。哪知道蓮生修成人身進人世歷劫後,牠卻不聲不響地在大石旁綣起身子,有那之前同修的叔伯阿姨來勸要牠拿蓮生作榜樣、別擔誤了修練工夫,牠也只是滿臉彆扭地應:「我才不修行呢。」之後任誰來喚牠也不理地直睡了七天。七日後那隻調皮、貪玩的小狸兒又回來了,一樣成天在竹林裏追蝴蝶、河裏趕溪魚、草原上打滾打滾,就是絕口不再提修行之事。
   
    卻在有一年冬至,小狸兒玩著耍著跑出了竹林,新奇地看著眼前的一方人間院落燈光溫暖,彼端玻璃門裏笑語晏晏,牠好奇地伸頭探了探,竟看到牠好久不見的表姐蓮生和幾位漂亮的女生坐在裏面,桌上散擺個幾盤糕點,每個人手上都端著一隻覆著白霜凍得冒寒氣的杯,隱約中有人似乎說了一句什麼「……名叫雪月霜寒。」每個人就都點頭笑了。蓮生側頭看見窗外遠遠欹頭張望的小狸兒,眼神一閃、暖暖地對牠笑了。她傾杯淺淺地酌了一口,那濃郁的甜意彷彿就從蓮生口裏傳到小狸兒心裏,像是從前對她的溫柔輕喚:狸兒,妳來。
   
    小狸兒望著、望著,那睽違許久表姐的溫柔笑顏、那一隻隻覆著白霜凍得冒寒氣的杯裏醇柔液體、那一盤一盤小巧、精緻的糕餅點心……
   
    然後頭也不回轉身離開。


   
    小狸兒跑得好快,氣喘吁吁地回到竹林中牠在九芎樹下的小狸窩,東翻西找地拖出被牠塞藏得深深的小蒲團。望著蒲團上交織的竹葉,那是當年蓮生姐姐帶著牠一起去挑撿,也是蓮生姐姐教牠怎樣用小小的爪子一葉葉交疊纏繞而成的;想著這些日子裏來跟小蒲團一起被深埋的記憶,小狸兒心裏不由得一陣溫暖。抬起頭,輕輕地說:九爺爺,我決定修行了。
   
    牠下定決心努力修行,希望能快點學會兩腳站立、學人語,有一天她非要「走」進那間咖啡館,親口喝一喝那覆著白霜凍得冒寒氣的杯中飲料,還要一一品嚐那桌上滿佈的糕餅點心,有一天……
   
    有一天。

2013年10月28日 星期一

《無鬼咖啡館》偽番外(二)


〈雪月霜寒:冬至篇〉



    一年容易,又是冬至了。

    只見漫天的飛雪緩緩地落下,連牆上手繪的藍天丘陵都覆上一層銀白,襯著街上路燈暈黃的光芒,美得好像畫片裏的風景一樣。

    這間座落在陰陽交界的無鬼咖啡館,店如其名,此地結界暗佈,儘管開店營生本當近悅遠來,卻偏偏只容得人、神、妖進入,其餘的陰鬼,管你有魂還是無主,任是神通廣大也不得其門而入;更別說是修行還不成氣候的半妖了,自無鬼開業以來除了幾個不長眼的莫名闖過幾回,都硬生生讓女媧侍仙路雨佈下的結界擋在外面,其餘的莫不是保持距離以測安全地避得遠遠的。

    冬天的夜晚總感覺特別寧靜,加上今日佳節本就是家人團聚補冬良夜,無鬼店裏的客人特別少,晚餐時間一過,幾位難得上門的客人也走得七七八八。店裏兩名雙胞胎工讀聲中的弟弟牧子早早就把吧臺收拾整齊,閒散地翻著CD櫃檢視,而姐姐苡婕卻不時探頭朝著院子裏張望,彷彿在等待什麼貴客似的喃喃低語:「咦,今年牠不來了嗎?我還特地留了塊棗泥桂花糕呢!」

    不久,做完當日功課的店主傅時晴也從龕間走了出來,看到苡婕的動作忍不住也跟著探頭望了望,半個小時前離去的客人足跡早讓飄落的雪藏得無影無踪,只見院子裏一片瑩白:「是誰要來吃棗泥桂花糕?」

    「還有誰?不就是竹林裏那隻小狐狸嗎?」牧子邊擦拭玻璃杯邊接過話去。「也沒見過哪隻狐狸是喜歡甜食的,偏偏就牠貪吃,年年趁著冬至結界網開一方穿過竹林鑽了進院子,明明知道進不了門還是不死心地攀住窗緣往裏面張望著也不知道牠在瞧些什麼,人一靠近牠又一溜煙逃得飛快。」

    牧子的回答更勾起時晴的好奇:「那棗泥桂花糕……?」苡婕搶過話接道:「這隻小狐狸年年來,我們偶而瞧見了幾回也知牠不是偶然路過,卻不知牠為何而來。有一年我剛好端著剛做好的棗泥桂花糕走到院子裏,只見牠從竹林裏探出頭,兩隻眼睛晶亮亮地盯著我手上的糕點,我一時好奇就悄悄地把點心盤放在院子裏的小矮凳上,沒想到我才進門牠就竄了出來,一口叼了糕點就跑,原來牠真是為了那棗泥桂花糕來的呢!」苡婕說著不由得失笑:「我瞧牠一身金黃狐狸毛膨鬆澤亮,修行的年歲雖還不成氣候,連兩腿站立都還沒能夠呢,自然進不了咖啡館的門,可那雙眼直盯著點心的模樣倒是可愛的緊,於是就留了心,每年今日都在廚房裏給牠留了塊糕點,算是獎勵吧,也難為牠這些年守在竹林裏苦修沒入世間傷人。」時晴這陣子漸漸習慣了咖啡館日常來客的「特殊身份」,聽了苡婕的話倒也不置可否,進了櫃臺接過牧子遞過來的帳簿,一時之間卻也有些走神地朝院子裏瞧了瞧,但哪裏有什麼狐狸踨影呢。

    時辰近夜,院落裏的雪下得益發地急,映照街道一片冷清。看來今夜不會再有來客了。時晴點算好帳目、填完次日準備跟合作廠商進貨的清單,正要喚牧子和苡婕今日早點關店休息,忽然聽到叮咚一聲,一名穿著淺褐色外套、模樣清秀的女孩怯生生地推了咖啡館的門進來,牧子一見立刻笑嘻嘻地迎了上去,語氣俏皮問道:「歡迎光臨,小姐請問幾位?用餐還是吃點心呢??」女孩不及設防牧子熱烈的連番問話,張大眼睛呆愣了一下,一雙漂亮的黑眸幽深深的,卻又乾淨分明似不染人間塵思。苡婕心念一動,見狀立刻一個箭步上前,並且不客氣地把牧子往旁一推:「小姐一個人嗎?坐吧臺好嗎?」

    女孩羞怯地微笑著點頭,任由苡婕領她落座。牧子一付大男孩心性,看見可愛女生馬上殷勤地拿了餐單過來,剛倒完水正要開口卻又讓苡婕趕到一旁,只好悻悻然地走到吧臺後方,仍然偷偷地對時晴擠眉弄眼。時晴一時不知所以,滿頭霧水見這雙生姐弟兩人不知又在搬演哪一齣;倒是那女孩慢慢地啜飲完杯裏的水,在苡婕鼓勵的目光下緩緩地開了口:「請…請…請給我一杯雪…雪月霜寒,還…還有外…外帶一個…七巧盒。」原來這女孩不止羞怯,講話還有點不利索。時晴心中恍然,邊調配著雪月霜寒邊在心裏讚揚苡婕觀察的細心和體貼,難怪她像母雞護雛似地把莽直的牧子趕到一邊去。不過女孩是怎樣知道雪月霜寒這無鬼的隱藏版特調飲料的呢?

    女孩沒再開口,卻在看到時晴端上來雪月霜寒時綻開了笑顏,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瞳閃了一下,像是唇上的笑意直漫進眼裏藏也藏不住的光采,在那一剎女孩竟是無比清麗動人,時晴心裏不由得讚了一聲,一個模糊的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卻沒能及時捕捉,一時也忘了要問女孩的事,只溫和地笑著提醒:「慢慢喝,我們不急著打烊。」

    女孩回時晴一個靦腆的笑容,有點顫危危地端起玻璃杯輕輕地啜了一口。時晴看著女孩輕顫的手以為她在外頭受了風寒、正在心裏微微地懊惱方才該在酒裏多添一滴薑汁時,卻見女孩的眼瞳又閃了一下!然後雙手捧著杯子輕緩又珍惜地把整杯雪月霜寒一飲而盡後舐了舐唇。時晴見狀一愣,本來想開口問暖的話語哽在喉頭,沒出口已忘得一乾二淨。

    聽得隔絕廚房與吧臺的線簾閃動,女孩眼光不自覺被吸引了過去,時晴順著女孩的目光看見苡婕輕輕巧巧地拎著裝著七巧盒外帶的紙袋走來,驚喜地回頭望了女孩一眼:無鬼裏的音樂雖不是震天價響的重金屬,可是在今夜錚錚錝錝的鋼琴聲裏,這女孩居然聽得見苡婕撥動線簾步出廚房的聲音,若不是巧合,那這女孩耳力也太好了。難怪總聽得人說「人身天生五感,凡是有一不足的,必然在另一方靈巧補上。」今日一見果然是如此啊。時晴正這樣想著時,卻驚訝地瞧著苡婕領著女孩直走向咖啡館的大門,淺笑送客說:「夜了,妳沒事要求就快回去吧,別讓家人擔心了,今天就算我請客好了。」「謝謝姐姐。」女孩亳不推拒地接過苡婕手上遞過來的紙袋,眼神閃呀閃地也回以羞怯地笑,又對時晴點點頭,臉色微紅、噙著笑意地離開了。

    那個眼神和笑顏……時晴望著苡婕好半晌未作聲。不久,廚房裏傳來牧子大刺刺地嚷嚷:「陳苡婕!妳不是說留了棗泥桂花糕嗎?是不是妳剛剛進廚房偷吃掉了?!!」



    無鬼咖啡館外夜色愈濃,雪仍然清清冷冷地飄著,路上行人愈漸稀少,連經過的車行也漸漸安靜。不知何時,院子裏竟有一排細細小小的狐爪足印,忽淺忽深地蹦跳著往一旁的竹林深處裏去了。




2013年10月26日 星期六

《無鬼咖啡館》偽番外(一)

〈一、無鬼特調:雪月霜寒〉


    其實,只有像路雨這麼「資深」的客人才知道,無鬼咖啡館裏其實是有賣酒的。

    跟咖啡一樣,這無鬼隱藏版的酒也是獨一,名叫「雪月霜寒」。連杯子也是特製。杯身杯口有著像白蘭地杯的渾圓曲線,玻璃厚度卻似威士忌杯沈實,杯底也無持杯的杯腳;換句話說,喝酒的人得用手捧著才行。

    那凍得冒寒氣的杯子被一層白霜薄薄覆著,酒色是淺咖啡中流蕩著微白絲染,聞起來只覺隱隱有絲絲咖啡香、奶香、酒香……各種層次不一的香氣伴著冷寒氣息沁入鼻腔,這酒果然不負其名,真真是在秋深霜重時節寒了行人的心。

    不料入口卻是濃洌地甜。那甜,和著酒液冰涼入喉乍然叫人頭腦一醒,然而襯著咖啡濃醇喝來並不膩口,入喉的瞬間有股辛辣若有似無地竄過舌尖,還來不及捕捉分明已然消失無踪。

    忍不住再嚐一口、又一口……在味覺和記憶間逡巡著,說不出那是什麼餘韻,怎麼會讓人回味再三又說不清所以然地。終於,在心底悠悠嘆了口氣,望著僅剩不到三分之一的酒液,仍然是淺咖啡中流蕩著微白的絲滑,不得不承認一開始的誤判:因為在這凍人的冬夜,初進門時的滿身冰涼,在飲落半杯酒後已然沒有一絲寒氣沁人,甚至開始在胸懷泛起輕輕暖意。

    雪月霜寒。這酒看似冷涼,卻是拿來趨寒的。